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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0月26日

口述:傅靜凡(澎湖.海洋公民基金會執行長)

整理:周瑾珊

 

人物介紹:傅靜凡,從澎湖女婿變成為澎湖奮鬥的勇士,其過程訴說著「外地人」落地生根,成為在地力量的故事。

 

我太太是澎湖人,我算是半個澎湖人,不過現在已經完全是澎湖人了。八年前,我從高雄帶著老婆女兒回來澎湖,當初的想法是:「回來準備等死。」

 

我之前在高雄做進口水果,有一天人在國外,突然接到太太的電話,叫我趕快回來—母親心肌哽塞,突然去世。那時候我開始思考:這麼辛苦的工作,為的是什麼?接下來肝癌的父親在母親辭世後三個多月住進了安寧病房,就在那時,我發現自己舌頭下面有一個小白點。

 

剛開始不以為意,以為是嘴巴破洞、破皮,就買個口內膏來擦,以為擦了二、三天就會好,但擦了一個禮拜都沒好,我覺得不太對勁,在父親喪事辦完後去檢查,結果是舌癌。剛開始醫生還說:只是第一期、第二期,沒什麼。我接受開刀治療,但是開完刀,病理檢查報告出來,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,在學理上,我已經是第四期了!接下來就是做化療、放療,那比開刀還要更痛苦。

 

大概三、四個月,我都沒有吃過東西,因為沒有辦法吞嚥,都是靠流質。最嚴重的時候,嘴巴裡面找不到一個指甲片大小的完整地方,連食道全部都破掉。我只有一個女兒還在讀小學,怕以後留老婆小孩在台灣沒人照顧。心想:「太太是澎湖人,太太的爸爸媽媽、親戚都在澎湖,老婆跟小孩在澎湖可以活得比好。」所以我決定把高雄的房子賣掉,全家回到澎湖。

 

醫生說我的病症很罕見,一般舌癌,不會一下子長很快,是慢慢長,但我從發現到開刀不到三個月,應該說兩個多月而已,擴散得非常快,所以醫生叫我要有心理準備。我想要把太太、小朋友安置好,如果真的該走就走了。

 

我還記得剛來澎湖的時候,是八月天,但晚上睡覺不是開冷氣而是要蓋棉被。那一年好像冬天的風又特別大,我就想起一個關於「一片葉子」的故事:每次風一吹,我會想起:「我有沒有辦法再活到春天?」

 

後來我才發覺整個村子的鄰居,都知道有一個病人住進來。他們很關心我,傍晚、早上去村裡散步,鄰居的噓寒問暖,讓我感受到那是一種親切真誠的問候。澎湖有一種植物叫「天人菊」,它在冬天幾乎是枯死的狀態,春天一到,雨一下,花、葉就長了出來,又茂盛起來。我跟太太說:「不曉得明年還能不能看到天人菊?」

 

隔年春天,我真的看見天人菊了,這是我度過在澎湖的第一年。

 

改變抱持等死念頭的轉折點是我女兒。那時,小四的女兒參加學校作文比賽,題目是:「假如我是..」她寫道:「假如我是神仙,我要讓就是所有不想失去親人的人都不要失去親人..」。有時候大人比較容易表達情緒,小孩子不容易把自己的恐懼表達出來,我知道我女兒是在恐懼我的病。當我看著那篇作文時,覺得「自己好自私,只想到自己,沒想到小孩子。」從此以後,我認真思考用正面的心態面對自己的疾病,於是在三軍總醫院澎湖分院做志工,認識了妙雲講堂的德律師父。

 

德律師父想在澎湖發展社會關懷工作,我就去幫他籌劃。當時我對澎湖博弈議題全然無知,更別說投入,而是因妙雲講堂,讓我參與了澎湖反賭,套一句佛弟子的說法:這就是因緣。

 

在我來澎湖的第二年,醫生就跟我說:「你這一關已經過了!」澎湖這個地方,有很好的治癒能力,不管是身心靈各方面,來澎湖就可以獲得很好的充電和滿足。我在澎湖獲得了重生,所以如果我有能力,就應該再回饋這個土地多一點。我認為應該要抱持著一個比較感恩的心,來看待這一塊土地。

 

澎湖不需要靠賭場才能夠賺錢,在賭場之外,還是可以來構思一些澎湖的未來,以經濟面來說,可以將澎湖發展為有機島,只要是澎湖生產的任何作物都是健康無汙染,像高麗菜、紅蘿蔔都是很好吃的農作物,讓澎湖變成一個品牌。尤其澎湖的紅蘿蔔很香,沒有像在台灣吃到的紅蘿蔔怪味,非常好吃。或是以教育面上來說,可以跟台北的基金會合作,發展補救教學課輔,針對低收入戶、隔代教養、單親家庭、還有外配,這些子女在經濟比較弱勢的,聘補習班的老師來教他們,再聘社工師,來做收案的評估,還有心理狀況的部分。

 

這些面向的發展,都是很重要紮根的事情,且需要長期有人去投入,去關心。而讓我投入這些工作的動力都是來自於這塊土地讓我有了新生。我得了這片土地的恩惠,我就要將這份土地的恩惠保持下去,並且在這個過程,養育未來的可能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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